第三十七章 先生-《燕子农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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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先生姓汪,七旬年纪,也是个可怜人。那日天蒙蒙亮,林渊在集上卖完豆芽看见他的时候,他已经躺在马路边快要被冻僵了。大冷天的身上就裹着一件单薄破烂得跟层纱似的衣服,面皮青紫,手脚全是冻疮,身子就跟那灶头烧火的芦柴一样细。

    等林渊和温婉给他抓了药,又是全身按摩又是热汤水的给人泡了三天,他才总算痴痴呆呆地活了过来。

    不过,人却像枯败的树,了无生气,每天只呆呆地坐在院里的椅子上看着满院的落叶,不吃不喝,无悲无喜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温婉蹲在他身前用热毛巾给他擦手擦脸,又笼了灰炉放满了热碳塞到他脚底下,他才慢吞吞的转过头,红着眼看着温婉:“就让我死了吧。”

    温婉端个矮凳坐他旁边:“家底子都花您身上啦,贵着哪!死不得!”

    汪先生低着头拉着温婉的手呜呜地哭,半晌才擦了泪道:“我姓汪,自幼家境富裕,饱读诗书,祖上在这朔州城里曾也是数一数二响当当的人物。”

    他目光深远,回忆往昔:“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,我遇上了我的发妻,她是潇湘馆里的头牌。见到她,我才知何为回眸一笑百媚生。”

    温婉也不插嘴,挥手叫来林渊,一起坐在旁边静静地听他诉说。

    “年少时热血冲动,为了时时能去瞧她,我偷拿了家中不少银两。后来,她怀了我的孩子,我怕她们母子受苦,和家里闹翻后又拿了大半家私去给她赎了身。我家中人丁单薄,父母膝下只我一个,本是寄予厚望的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他抿了抿唇,似是有些干涩。

    “等我妻子生下了孩儿,我本想带着妻儿回家磕头认错,认祖归宗。到家门口才知,因我娶了妓子这事,我家人受尽了街坊四邻的嘲笑和侮辱。连我那老祖母也被人泼了满身的粪水,不吃不喝躺了三天西去了。“他捂着脸,泪水倾泻而出。

    “我母亲气不过日日和人争辩,到底因羞愤难堪在夜里跳了井。我回家时父亲心灰意冷下已早早卖了祖宅背了包袱走了。”滚烫的泪落在他干瘦蜡黄的手上。

    “无奈之下,我只能领着妻儿在乡下赁了处茅屋靠教书为生,那段日子现在想来也算闲适。可我没想到,没过两年她就因为忧思郁结难产去了,只给我留下一双孩儿。”

    他两手虚握成拳,紧紧抵在膝盖上,像饱经风霜的老树“我只得抄书接活,又当爹又当娘地拉拔大他们。兴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孽,本以为孩儿成家后我能轻省些。可我沉疴缠身、卧病在床时,他们只顾一边咒我死,一边翻箱倒柜地找我的体己银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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