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半晌之后。 楚云舟整了整洗得发白的青衫,将束发的方巾重新系紧,迈着沉稳的步子踏入县衙侧门。 穿过两道回廊时,他刻意放慢脚步。 “陈书吏安好。” 他在户房门前站定,拱手时衣袖垂落的分寸恰到好处,既显恭敬又不失风骨, “学生为昨日判罚之事前来叨扰。” 正在拨弄算珠的陈书吏手一抖,算盘珠子哗啦作响。 他抬头时,脸上堆起的笑容像是糊了层浆糊: “哟,楚、楚秀才啊...” “昨日县尊判赵家赔银百两。” 楚云舟声音不疾不徐,却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盘, “如今已过一夜,学生尚未见到分文。” 陈书吏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角,眼神飘向梁柱: “这个嘛...赵家产业众多,账房清点需要时日...” 楚云舟忽然向前半步,惊得陈书吏后仰。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,正好照在他从袖中抽出的《青州刑律》上。 书页翻动时带起的微风里,隐约有墨香浮动。 “学生读书时曾见律载...”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泛黄纸页某处,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, “凡官府判银,须当日交割。逾期者,日增一成。” 算盘突然被碰倒,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。 陈书吏掏出手帕擦汗,绢帕上绣的貔貅都被浸得变了形: “楚秀才,这、这得县尊大人...” 楚云舟指尖在《青州刑律》上轻轻一叩,一缕淡金色的文气悄然流转,顺着纸页渗入桌面。 陈书吏突然觉得胸口发闷,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头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。 “陈书吏脸色不太好啊。” 楚云舟语气温和,眼中却闪过一丝金芒,“可是这户房太过闷热?” 书吏手中的绢帕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 他惊恐地发现,眼前这个素来温润如玉的秀才,此刻周身竟隐隐有金光浮动。 可怕的是,那本摊开的《刑律》上的文字,在他的眼中似乎在扭曲蠕动,仿佛要跳出纸面! “楚、楚秀才稍候!” 陈书吏猛地站起身,椅子“咣当”一声翻倒在地。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,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, “下官这就去请示县尊大人!这就去!” 楚云舟微微一笑,文气稍稍收敛:“有劳了。” 陈书吏如蒙大赦,转身时差点撞上门框。 他跌跌撞撞冲出户房,连官帽歪了都顾不上扶正。 穿过回廊时,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。 透过雕花窗棂,只见楚云舟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。 阳光透过窗纸洒在他身上,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。 那影子边缘,竟隐约有金色文字流转! “妖、妖...” 陈书吏把到嘴边的字眼硬生生咽了回去,提着衣摆就往二堂狂奔。 (二堂又称“退思堂”:这是县令日常处理政务的办公区) 陈书吏跌跌撞撞地冲进后衙花厅时,县令郑大人正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,眯着眼睛品茶。 两个俏丫鬟跪在一旁,一个捶腿,一个剥着水灵灵的荔枝。 “大、大人!” 陈书吏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,官帽歪斜,汗珠顺着花白的鬓角往下淌。 郑县令慢悠悠地啜了口茶,眼皮都没抬: “慌慌张张,成何体统?” “楚、楚云舟他...” 陈书吏的喉结上下滚动,舌头像是打了结,“来讨赵家的罚、罚银...” “哦?” 县令终于睁开眼,指尖在茶盖上轻轻摩挲, “那个穷酸秀才?” 他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,“倒是稀奇。” 在郑县令印象里,读书人最是懦弱。 往日那些秀才,见了官差腿都发软,哪敢来衙门讨债? 这个楚云舟,倒是与众不同。 “他、他会妖法!” 陈书吏突然激动起来,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衣襟,“那本《刑律》上的字会动!还有金光!” “啪!” 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,溅出几滴琥珀色的茶汤。 郑县令脸色一沉: “荒唐!青天白日说什么鬼话?定是你这老眼昏花!” 陈书吏浑身一颤,却仍固执地比划着: “真的!下官亲眼看见,他手指一点,那些字就、就活过来了...” 郑县令眯起眼睛。 他忽然想起昨日公堂上,楚云舟那首化为金光的《正气歌》。 当时只当是戏法,莫非... “去。” 他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味, “告诉楚云舟,就说本官说的,让他亲自来见我。” 陈书吏跌跌撞撞地跑回户房时,楚云舟正负手而立,望着窗外那株老梅出神。 阳光透过窗户,形成斑驳的光块,在他清瘦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 “楚、楚秀才!” 陈书吏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,“县尊大人要见你!” 楚云舟的手指在袖中微微一颤。 这不对。 按照他的推演,县令本该避而不见,任由赵家拖欠罚银。 如此,他便可借机将《赵氏赖债录》广传坊间,彻底坐实赵家藐视王法的罪名。 可现在... “有劳陈书吏带路。” 他转身时已恢复平静,只是眸色更深了几分。 穿过回廊时,楚云舟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梭着衣物。 县令的反常举动,让他想到自己曾经从书中读过的一条: 【官场异动,必有图谋】 二堂的门槛比大堂低了三寸,这个细节突然跃入楚云舟眼中。 他脚步微顿,想起《礼记》有云:“堂上接贤,阶下治民”。 县令选在二堂见他,既非公事公办,亦非私下密谈,这个模糊地带的选择,本身就透着蹊跷。 “学生楚云舟,拜见县尊大人。” 他行礼时余光扫过厅内: 县令案头摊开的不是公文,而是一本《淮南子》; 角落香炉里烧的不是寻常檀香,而是带着淡淡腥气的龙涎; 在文气的加持下,楚云舟的视力很好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