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今京师之内,道路或有不平,雨则泥泞,晴则扬尘,此其一也。又有饥民乞丐,或卧于通衢,或聚于庙市,有碍观瞻,亦伤圣朝仁德之名,此其二也……” 高时明的声音在殿中回荡。 待念到此处,朱由检抬手,示意他暂停。 他看向依旧站着的薛国观,温和地笑了笑,示意他坐下。 薛国观有些受宠若惊地坐下了,他能感受到,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,都汇聚在了自己身上。 这一瞬间,他心中的惶恐,已全然被激动所取代,上会之前的那些胡思乱想更是被抛诸脑后。 ——陛下果然圣明啊! “诸位爱卿。” 朱由检开口了,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 “朕为何出题为‘京师治理’,而非‘天下治理’?” “煌煌大明,立国二百余年,如今国事渐衰,百废待兴,朕比谁都清楚。” “然,朕尝闻一言: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。” “这京师之地,于朕,便是身;于诸位,便是家!满京文武一千五百之数,若是连这京师都不能大治,朕又怎敢去奢望天下大治?!” 话音落下,殿中一片寂静。 片刻之后,黄立极率先起身,躬身下拜。 “陛下圣明!” 其余众臣,也如梦初醒,齐齐起身,躬身行礼。 “陛下圣明!” 朱由检摆了摆手。 “众卿家坐下吧,朕的话,还没说完。” 待众人重新坐定,朱由检的语气,却突然一转。 “朕这道题的另一个目的,却不在题干之内。” “它与今日的第二个议题有关。” 此言一出,在场众人,无不心中一凛。 所有人的神经,都瞬间紧绷了起来。 薛国观下意识地低头,看向自己桌案上那张薄薄的,写着今日议程的纸张。 目光扫过,他的瞳孔,骤然收缩。 只见那第二行,赫然写着—— “着尽数起复天启年间,因门户党争事,而罢斥各员,共聚京师,再做官职分派。” 这一瞬间,仿佛有一道闪电从薛国观的脑海中划过,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 他猛地抬头,看向御案后的皇帝,眼中充满了骇然。 不止是他,殿中几乎所有的臣子,在看到这一行字,又听到皇帝那句话后,都变了脸色。 或惊,或惧,或忧,或思。 朱由检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,他缓缓地点了点头。 “不错,正是与此事有关。” 他环视众人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 “朕登基之初,便已察觉国事衰败,然,破局之法,究竟在于何处?” “是边事?是财税?还是吏治?” “朕反复思量,觉得这些,都不过是表象而已。” “其真正的问题在于,自万历以来,我大明朝堂,年年党争,岁岁党争!浙、宣、楚、东林……各色党派,你方唱罢我登场!” “一朝得势,便非要将对方赶尽杀绝不可!” “朝中各官,若想安稳做事,便势必要择一党而依附,否则便动辄得咎,事事掣肘!” “更可怕的是,”朱由检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痛心,“做事者,多做多错;不做者,少做少错!以至于我大明朝堂,竟只以道德文章臧否人才,而全然不以事功为念!” “这样,是不对的!” 他拿起桌案上那份薄薄的,即将发往各地的东林党人起复名单,轻轻晃了晃。 “这份名单上,一百九十三人。远的在两广,近的在京畿。他们进京的时间,从数日到数月不等。” “朕问你们,这里面,有多少是被污蔑的?有多少是遭受冤枉的?” “朕再问你们,今日在座的,又有多少人,曾经上书,参与过对他们的攻讦?” “他们一旦还朝,会不会报复回来?!” “到时候,这朝堂之上,又是乌烟瘴气,攻伐不休!国家大事,还要不要做了?!” 朱由检越说越激动,干脆从御案后站了起来,走下台阶,在群臣之间缓缓踱步。 他的目光,如同一把利剑,扫过每一个臣子的脸。 “朕有意禁绝党争!是故,朕对魏逆之事,多有容忍,只诛首恶,不及其余!朕也欲劝这些即将还朝的受冤之人,相忍为国!” 他停下脚步,看着众人。 “可是,朕冲龄践祚,德望尚薄,他们真的会愿意听朕的话,放下这数年贬斥之辱吗?” “众位爱卿,朕需要事功,来证明朕的中兴之志!” “而你们,也同样需要事功,来向朕,向天下,也向那些即将还朝的政敌们,证明你们的价值!” “旬月之间,欲求事功,则以京师大治,最易见效!” “朕今日,与诸君坦诚相待,如此,可算是清楚明白了?” 一番话,如黄钟大吕,振聋发聩。 殿中的大臣们,一个个额头见汗,心神巨震。 他们从未想过,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帝王,竟能将政治的本质,人心的幽微,看得如此透彻!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