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他平静的声音,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湖心,让殿中瞬间泛起涟漪。 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百官压抑的呼吸声,和朝靴官服无意识间摩擦的细微声响。 所有人都预感到,真正的大戏,即将开场。 果然,末班又一名官员转出。 “臣,云南道御史杨维垣,劾兵部尚书崔呈秀!” 杨维垣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,带着一丝快意。 “崔呈秀身为兵部尚书,结党营私,拔擢私亲!” “其门下走狗吴淳夫,昔日不过一介郎中,只因替他攻讦旧辅冯铨,竟在两年之内,平步青云,官至工部尚书!” “其弟崔凝秀,一介武夫,不经选试,便直升浙江总兵!” “呈秀宠妾之弟萧惟中,乐户贱民,竟一夕提拔为密云车营都司!” “如此任人唯亲,蠹国害民,置我朝选官制度于何地!臣请陛下,严惩此獠,以正视听!” 杨维垣的弹章仿佛是一个信号,迅速点燃整个大殿的氛围。 他话音一落,许多人陆续出列。 “臣,户科给事中殷国璋,劾吏部尚书周应秋、工部郎中汤齐!” “臣,巡按直隶御史贾继春,劾兵部尚书崔呈秀!” “臣,兵科给事中许可征,劾兵部尚书崔呈秀!” “臣,礼科都给事中吴弘业,劾吏部尚书周应秋!” “臣,御史吴尚默,劾刑部尚书薛贞!” …… 一时间,弹劾之声此起彼伏,一个又一个官员出列,慷慨陈词,其数量居然比昨晚递入宫中的还要多出倍余。 朱由检的手指,在龙椅的扶手上无声地敲击着。 他看着殿下这场群臣齐心,众正盈朝的戏码,听着他们慷慨激昂的陈词,只觉得无比的荒诞。 陕西的军饷,山东的灾民,辽东的战火……这些真正关乎王朝命脉的事情,今日无人问津。 追逐着权力风向的中立投机者,翻身清算的清流贤士,急欲切割的阉党旧臣,错综复杂的人事纠葛在一起。 他这永昌帝君的第一场朝会,竟是如此热闹。 这可真是……何等的讽刺啊。 朱由检缓缓地将御案上的笔筒拿起。 这可是一件上好的汝窑青瓷,温润如玉。 可惜了。 他站起身来,猛地用力,将那笔洗朝着金阶,狠狠地砸了下去! “啪——!” 清脆的碎裂声,如同惊雷,瞬间炸响在死寂的殿中。 “够了!国家之事不是如你们这般做的!” 朱由检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,如寒冬的冰凌,扫过殿下群臣。 满殿的弹劾声、议论声、呼吸声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碎裂声惊得浑身一颤,目光骇然地望向御座。 有几名刚迈出半步,正准备跟风弹劾的官员,就那么僵在了原地,进退失据,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。 整个文华殿,死一般的寂静。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们,直接将目光转向了内阁首辅黄立极。 “元辅,陕西欠饷之事,昨日票拟,可有结果了?” 黄立极正在震惊之中,冷不防听到皇帝点他的名字,身子下意识地一颤。 “回……回禀陛下。” “臣昨夜已与兵部、户部会商,太仓、常盈二库空虚,所欠三十余万旧饷实难全发。” “经多方筹措,可先发三月饷银,共计五万三千余两,其中太仓先出两万,再从常盈库中借垫三万三千两。” 朱由检点点头,这个处置还算稳妥,先发一部分,至少别让边军饿着肚子哗变。 但这不够,大明阁臣,肩上扛着的是大明两京十三省,脑袋上抗的是天下亿兆生民。 随便裱糊一下,就觉得尽到职责了吗? “仅仅如此,还不够。”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却让殿中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。 “九边之中,各边欠饷情况如何?” “连年拖欠的具体数目是多少?” “除京运银外,地方民运银的解付情况又如何?” “仅仅解付银子就够了吗?陕西有旱灾传闻,为何不见地方上报?” “当地粮价如今究竟如何?银子到了陕西,1月饷银,能抵过去几成支用?” “这些事情,阁臣六部,都知道多少?” 黄立极的嘴唇微微翕动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 前面面对弹劾风暴也无动于衷的崔呈秀,也终于抬起了头,望向御座上的年轻新君。 殿中响起一片细微的骚动,许多官员交换的眼神中,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惊骇。 第(2/3)页